第205章

  

“多谢。”杜御医只能这么回答:“不过大人暂时还不能动筷,他手心的伤口还没上药。”

姬恪全身上下伤得最重的就是这双手了。

姜宁看了一眼,只好把面放到桌上,再走到床边去等他上药。

杜御医在他床上摆了一张小方桌,让他将手放上去。

姬恪只穿了一件外袍,伸手时衣袖上缩,露出半截缠好的纱布。

他的掌心伤痕还未完全结痂,杜御医用药酒擦了一遍后,开始将里面的小石子和藤蔓的干刺挑出来。

这是一个很残忍的过程,动手时难免会触到血肉,姜宁甚至能看到姬恪手指无意识的颤抖。

姬恪抬眼看她:“若是怕的话,可以转过去。”

“不怕。”姜宁摇摇头,她站在他旁边,手不自觉不扶上了柱子。

她是个厨子,血肉场面看多了,倒是不怕,但难免有些心疼。

而且没想到姬恪能这么镇定,若不是那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真实感受,她还以为受伤的是别人。

房里安静,此时只有石子落到小瓷盘上的清脆响声。

姬恪坐在那处,神情安静,从他微微分开的领口能看到他胸前也缠了纱布。

姜宁看着那里,微微发愣,她之前在车上真的没发现姬恪受伤这么重。

伤口里的小石子一类的异物被挑出,又上了药,缠了纱布,他的手看起来确实做不了什么了。

“多谢。”姬恪看向杜御医,露出一个笑。

杜御医看看眼前二人,收拾好药箱后便去厨房吃东西了。

不得不说这茄汁酸汤面味道很足,煎蛋的香味也没被盖住,他光是闻着都觉得肚子饿了。

“那我去厨房了,顺便给你煎一碗退风寒的药。”

杜御医关门离开,屋子里此时只剩他们二人。

姜宁垂着头看他缠着的手,有些泄气,她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看他,却又不敢靠太近,两人始终隔着半臂的距离。

“大人,你受了这么多伤,疼不疼啊?”

话刚出口,姜宁就闭上了嘴,她这不是在说废话吗,谁受了伤不疼?

姬恪静静看着她,沉默一会儿,随后松开眉头,往后靠着床,唇角微微弯起一些,语气也轻。

“疼的。”

姜宁一听这话,神情看起来更心疼了:“我总问些废话,若是那几日我也去寺庙里就好了……”

她顿了一下,长叹口气:“好像我去也没什么用。”

姜宁不知道,疼不疼这话谁都问过,但姬恪只和她说了一个疼字。姬恪静静看着她,眼里装着的都是温柔,但姜宁没抬头,自然是看不见的。

他手指动了动,到底还是没摸上她的头。

“这和你无关,是我疏忽大意了。”

“那你今日若是没抓到藤蔓怎么办?岂不是要直接摔下山崖了?”

一说到这里,姜宁又想起之前在山洞见他的模样。

面色潮红,发了烧,身上都是擦伤,颈侧也带着伤痕,即便烤了火,那手也没有多热,抱着他时身上都是凉的。

她垂着头,之前压过去的泪意又升起来。

姬恪听她吸气的声音,神情一怔,一时有些手足无措。

他其实不怎么会哄人,小太子也很少在他面前哭……

姬恪抿抿唇,抬手拿过床头放着的拨浪鼓,有些笨拙地伸到她面前摇了摇,屋里顿时响起咚咚的声响。

“不哭了,好不好?”

他不会哄人,但很久之前在街上见过别人家娘亲怎么哄孩子,便学着记忆里的举动去哄她。

人不哄还好,一哄就收不住心里的委屈和难受。

姜宁猛地趴在他被子上哭了起来,光洁的后颈落着碎发,脑袋上系着的发带也跟着一颤一颤的。

姬恪下意识摇了鼓,随后轻叹一声,将拨浪鼓放回原位,终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
“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
他长发从肩头滑下,将窗外投到她身上的光分成细散的几段。

逆着光的眸中带着数不尽的温柔,指尖略显眷恋地在她发上摩挲。

长睫垂下,他心中有个声音在说,她或许可以接受自己这残缺的身子,也不怕流言蜚语,还愿意在宫中陪他……

但,真的吗。

人的喜爱能维持多久?一年、两年还是十年?

会不会过几年后,爱意消退,她开始觉得他这副身子恶心,开始觉得待在宫中是种折磨。

她或许会发现他就是个无趣的人,整日里做的事不是看书下棋就是喂鱼,他哪点都不好。

若是她想离开去另寻他人,旁人知晓她曾和一个阉人在一起过,还会接纳她吗?

而且,他真的愿意看到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吗,真的愿意永远把她困在宫里?

……

至少后面这个问题有答案,他舍不得的。

贪恋她的温暖,却又不敢接受,身上还带着肮脏的过去,这样的他卑劣又恶心,他真的配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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